辰口信夫

辰口信夫(日語:辰口 信夫たつぐち のぶお Tatsuguchi Nobuo,1911年8月31日—1943年5月31日[註 1])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大日本帝國陸軍的一名外科醫師。辰口是一名基督復臨安息日會信徒,曾在美國學習醫療並獲得醫師證書。回到日本後,他在東京的一所療養院裡行醫。1941年,他接到命令被徵召入伍,代理軍醫官,但由於曾在美國學習而被授予士官而非軍官銜。次年10月日軍占領阿圖島後,辰口於當年末或1943年初被派往那裡。

1941年,加入日軍近衛第一聯隊的辰口信夫
別名Paul Tatsuguchi(保羅·辰口)
出生(1911-08-31)1911年8月31日
 大日本帝國廣島縣廣島市
逝世1943年5月31日(1943歲—05—31)(31歲)
 美國阿拉斯加州阿留申群島阿圖島
效命 大日本帝國
軍種 大日本帝國陸軍
服役年份1941-1943
軍銜曹長
部隊近衛第一聯隊
參與戰爭第二次世界大戰阿圖島戰役
配偶三宅耐子

1943年5月11日,美軍登陸阿圖島。發起了阿圖島之戰。作戰途中,辰口用日記記下自己在戰地醫院的所見所聞。在戰鬥的最後一天──5月30日,殘餘的日軍向美軍發起最後的自殺式襲擊,辰口被殺身亡。

辰口死後,他的日記被美軍發現並被譯成英文,在戰後的美國廣泛傳播,使美國公眾被這位在美國接受醫療培訓卻在日本皇軍服役的基督徒醫生及其參與協助殺死重傷的日軍士兵的經歷所吸引。西方史學界廣泛引用辰口的日記選錄,尤其是他寫下告別家人的最後一篇日記。

雙親和早年生活

辰口信夫的父親辰口主一[1]生於廣島,1895年前往美國尋求「在新世界的冒險」。[2]他在位於加州的希爾茲堡學院(今太平洋聯合學院)學習,期間受洗成為安息日會信徒。在舊金山完成牙醫學習後,1907年他回到廣島,計劃成為傳教士。[3]

辰口主一成立了一間牙科診所並促進建立廣島的安息日會。之後,他與同樣熟悉美國和講流利英語的柴田貞子[註 2]結婚,並生育3個兒子和3個女兒。這3個兒子後來都去往美國留學。[4]其中排行第二的,就是出生在1911年8月31日的辰口信夫。他的父母為他起了英文名保羅(Paul),但在家中稱他約瑟夫(Joseph)。

求學和結婚

 
1938年的辰口夫婦

1919年3月,辰口信夫中學畢業。1923年3月,他從特拉維爾英語學院畢業。三年後,他去往加州的太平洋聯合學院(也是他父親的母校)進修,於1932年5月畢業。因辰口的雙親在該年意外去世,他不得不回到日本處理家事。次年他回到加州入學羅馬林達大學醫學傳道學院。在這期間,辰口的同學們都用英文名保羅稱呼他,認為他嚴肅,友善而不善交際。他的後輩J. 穆德里說:「我很了解他。我一直認為辰口──我們叫他保羅──是個典型的美國人」。[5]之後,他在洛杉磯懷特紀念醫院英語Adventist Health White Memorial做了一年醫學實習英語Internship (medicine)

1938年9月8日,辰口以醫學士畢業,並獲得了加州醫療執照英語medical license。同年,他得到了父親於1928年建立的東京衛生醫院日語東京衛生病院的工作。因為要治療東京的結核病人,他又在加州度過了幾年研究生的生涯。同年,他和兒時好友三宅耐子[註 3]結婚。當時,耐子的父母正在夏威夷檀香山作傳教士,耐子自己則是在加州學習。1939年,辰口夫婦離開美國回到日本。[6]

早期軍事生涯

辰口在東京意識到日美關係變得緊張。儘管他對自己的祖國絕對忠誠,但他和妻子一樣也熱愛美國。辰口把精力集中在傳道工作上,並和妻子一同支持安息日會的工作。1940年,他們生下了一個女兒,名叫喬伊·美紗子。[註 4][7]

1941年初,辰口接到徵兵命令,加入大日本帝國陸軍近衛步兵第1聯隊日語近衛歩兵第1連隊並於1月10日獲二等兵銜。由於該部隊當時仍駐紮在東京,辰口仍有機會探望妻子和女兒。美紗子後來回憶道:「我對我的父親只有唯一的印象,那就是和他玩捉迷藏。」[8]

同年9月,辰口信夫進入日軍醫務學校,並在10月畢業。他被授予軍士長軍銜,後於1942年1月回到第1聯隊。在此期間,日軍於1941年12月襲擊珍珠港,並對美國及同盟國宣戰。辰口由於曾在美國求學而遭到日軍懷疑,故一直沒有被授予軍官銜。[9]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辰口被派往南太平洋增援位處荷屬東印度的日軍。在服役期間,辰口用日記記錄他在軍營中的第一手見聞和對發生在他周圍事情的所思所感。1942年9月,在知道自己將被派到新不列顛島拉包爾執行任務後,他在日記中寫道:「我非常開心,決心全力以赴」,「決心直到剩下最後一名士兵也要摧垮敵人」。[10]

10月4日,辰口到達了拉包爾。根據耐子的記載,辰口在拉包爾可能並未停留太久,因為當月之內在被重新分配之前,辰口在東京和她團聚了。辰口無法告訴已懷上第二個孩子的妻子他接下來要去往何處,但耐子注意到他在研究北太平洋的地圖。辰口一度告訴他的妻子他會前往一個能和在加州時的同學們見面的地方。[11]

辰口再度出發的幾星期後,皇軍給耐子送來了辰口的幾縷頭髮。這意味着辰口被派遣到了一個極為危險的戰場,想要把完整的遺體送回國內幾乎不可能。[12]

阿圖島戰役

到達阿圖島

 
阿圖島上的日本士兵

中途島戰役中,日軍在1942年6月7日首先占領了阿圖島和基斯卡島。9月,日軍放棄了阿圖島,之後又決定重新奪回。日本海軍特別陸戰隊北海支隊的一個團和支援部隊於10月陸續抵達阿圖島,最終約有2,500~2,900名士兵登島。辰口於1943年3月10日隨最後一批登島人員上島。儘管北海支隊的野戰醫院大都設在基斯卡島,辰口和其他23人還在阿圖島上設立了一個小診所。[13]

由於美軍的封鎖,日本和阿圖島之間的信件來往不便。辰口收到了耐子寄來的小餅乾和用在被阿圖島的寒風擦痛的皮膚上的藥膏。而辰口發出的四封信和幾張明信片也來到耐子手中,因為不能談論具體的駐紮位置和任務,辰口在信中談論起天氣,和他周圍的冰雪群山之美以及釣魚的經歷。看到耐子寫道他們的第二個女兒勞拉·睦子出生,辰口備受鼓舞。他提醒妻子,要經常演奏古典音樂給女兒們聽。[14]

島上作戰

 
1943年5月12日,美軍向阿圖島輸送補給品

1943年5月11日,美軍第7步兵師英語7th Infantry Division (United States)為從日軍手中奪回阿圖島開始登陸作戰。島上的日軍司令官山崎保代日語山崎保代面對數量達自軍五倍的美軍,將手下的軍隊安排在山中以延緩美軍向陸上推進。辰口在5月12日的日記中提及美軍登陸後日軍的退守:「我們撤到了高處。美軍時常發動空襲,射擊艦炮。我聽到巨大的響聲。準備作戰設施。」[15]

5月14日,美軍的大炮向日軍發射了裝填了磷的煙霧彈,而雙方許多士兵都以為那是毒氣彈。這天辰口在日記中寫道:「美軍使用了毒氣彈。但因為強風的緣故,沒有造成傷亡。」[16]

辰口後來記錄下為躲避美軍轟炸而不得不把野戰醫院遷進防空洞的事。由於日軍不斷遭到美軍抵抗,醫院搬遷了數次,病人也被轉移了數次。他在5月17日的日記中寫道:[17]

辰口在日記中不斷記述着美軍對日軍的空襲和炮擊。5月21日他寫下「給病人做截肢時遭受猛烈的炮轟」,23日寫下「帳篷的支柱被炮擊中」,「帳篷立即倒下並砸死兩人。我們已兩天沒有食物。」5月26日,辰口記錄道,「舉辦了宣讀天皇敕令的儀式。我們的最後防線被衝破。增援,沒有希望。我們將為天皇而光榮犧牲。」

最後一擊與陣亡

 
1943年5月30日最後一擊中陣亡的日軍士兵

到了5月28日,阿圖島上大約剩下1,000名日軍,活動範圍被限定在狹小的山谷中。意識到不會再有支援的山崎孤注一擲,下令全軍奇襲美軍。山崎希望突破敵軍的前線,攻占其炮台以把剩下的美軍拒於島外。[18]辰口信夫的最後一篇日記記下了山崎的命令,以及對家人的寄託。[註 5][19]

山崎在5月30日清晨開始進攻。儘管作戰有效地打擊了美軍,山崎和部隊大多數官兵卻死於美預備隊槍下。剩餘的日軍大多自殺,只有27人投降。[20]

關於辰口的死有兩種說法。第一種認為,他並未參與戰鬥。1943年5月30日晚,兩名美軍士兵在擊敗山崎部隊之後搜尋殘部,接近了辰口所在的防空洞醫院。辰口走出防空洞,手中揮舞《聖經》,用英語高聲喊道「不要射擊!我是基督徒!」其中一名美軍士兵萊爾德聽懂了辰口喊話,收起武器;但另一人赫爾恩槍殺了辰口。事後赫爾恩聲稱,由於戰場喧囂,他聽不清辰口在喊什麼,並以為辰口揮舞聖經是把它當作武器。[21]

另一種說法則是萊爾德後來在1984年告訴耐子和勞拉的。他聲稱當年5月30日早晨,自己正在帳篷里睡覺。此時山崎部隊突破了美軍的前線。有個人跑進萊爾德的帳篷,萊爾德當即開槍射殺了他,卻發現殺死的是美國人。之後8名士兵靠近帳篷,萊爾德也把他們射殺,而其中一人便是辰口信夫。萊爾德聲稱,他發現了辰口的日記和一本通訊錄,卻震驚地發現裡面有美國的聯繫方式。[22]

辰口的校友J.穆德里和J.L.惠特克是當時美軍第七師在阿圖島上的醫療兵。惠特克直面山崎部隊的最後突擊,但沒有受傷。之後這兩人得知辰口也在阿圖島上且死於附近時,深感吃驚。[22]

日記

辰口死後,他的日記、通訊錄、《聖經》和一本《格雷氏解剖學》被轉交給美軍情報部門。一名叫做梅谷安雄的二世日裔日語二世 (日系人)士兵起草了日記的第一份譯文。[23]日記的內容涉及廣泛,記錄了從師團指揮部到阿圖島上美軍部隊的見聞。美國人被從日本角度觀察這場戰役的在美國受訓的日本軍醫吸引,令阿圖島上甚至阿留申群島的其他部隊都紛紛傳看梅谷的譯文和後來其他的譯文。當地的商船業者獲得英文譯文後把它帶回美國本土,引起新聞界的注意,並公之於眾。[24]

阿拉斯加防衛司令小西蒙·玻利瓦爾·巴克納英語Simon Bolivar Buckner Jr.在了解美軍於戰鬥中使用毒氣後感到疑惑,下令沒收全部譯本。而日記原本,則在送往巴克納司令部的途中丟失,至今下落不明。現在流通的日語版則是從英語翻譯而來。1943年9月,阿拉斯加防衛司令部情報部門報告稱,沒能成功控制日記譯文流通。[25]

有幾家美國報紙出版了日記中的節錄,並指出辰口雖然是基督徒,但可能於殺害病人的行為相關。《芝加哥論壇報》在1943年9月9日發布了名為「據日記揭露,日軍曾殺害自軍傷兵」[註 6]的文章。另一方面,辰口曾就讀過的學校所出版的刊物則為他辯護,認為辰口性格溫和且富有同情心,他當時的行為是自己所不能控制的環境造成的結果,而在這種環境下,其行為既沒有違背宗教信仰,也沒有違反醫生的誓言。西方許多史學記錄都提及辰口且引用他的日記,尤其是最後一篇。[26]

家族

 
日本政府在阿圖島設立的和平紀念碑

日本政府在1943年8月告知耐子辰口信夫已經戰死的事。耐子和兩個女兒憑藉喪偶撫恤金英語widow's pension和鄰居的幫助平安度過了戰爭,而她仍相信丈夫還活着並能回到她身邊。戰爭剛一結束,辰口信夫的大學導師,同時也是耐子的朋友的B.P.霍夫曼來到了她居住的大阪。霍夫曼告訴耐子,因為阿圖島上發現的辰口的通訊錄中有前者的名字,聯邦調查局(FBI)的人員曾經在戰時約談過他。FBI的人員把辰口的死訊傳達給霍夫曼,霍夫曼再轉告耐子。終於,耐子接受了丈夫永遠不能歸來的事實。[22]

二戰結束後,耐子在駐日美軍中擔任秘書和教師。1954年,她和兩個女兒(喬伊和勞拉)離開日本,投奔在夏威夷的耐子的父母。母女三人都歸化成了美國公民,喬伊和勞拉都進入了祖父和父親學習過的太平洋聯合學院進修,成為護士。喬伊之後嫁給了日本人,並回到日本;勞拉則和美國人結婚,並搬家到洛杉磯,收留了母親。2005年,耐子接受共同社採訪時這樣評價她的丈夫:「他獻身於上帝,是一個堅定的基督徒醫生,也是一位紳士。」[27]

1993年5月,勞拉前往阿圖島,在阿圖島戰役50周年紀念儀式上發表了講話。她說道:「我的父親為他的祖國日本盡忠,卻死在和他深愛的美國的戰鬥中,這多麼諷刺……我和我的父親一樣,心中都深愛着美國和日本。」[28]

註解

  1. ^ 真正死亡日期不詳。此日期來源於1952年日軍留守業務部所編的《阿圖島陸軍關係者戰沒名單》。
  2. ^ シバタ貞子
  3. ^ 日語:ミヤケタエコ
  4. ^ 英語:Joy Misako;日語:ジョイ・ミサコ
  5. ^ 並非所有的日記譯本都有「每人一手雷」之句。
  6. ^ Japs Slew Own Patients on Attu, Diary Discloses

參考

  1. ^ California, San Francisco Passenger Lists, 1893-1953," database with images, FamilySearch, Nobuo Tatsuguchi, 1929; citing San Francisco, San Francisco, California, United States, NARA microfilm publication M1410 (Washington, D.C.: National Archives and Records Administration, n.d.); FHL microfilm 2,381,036.. [2016-09-15]. (原始內容存檔於2016-09-15). 
  2. ^ Hays, p. 32.
  3. ^ Hays, pp. 32–33.
  4. ^ Tominaga, McDaniel, Hays, p. 33.
  5. ^ Tominaga, McDaniel, Hays, pp. 33 & 141.
  6. ^ Tominaga, McDaniel, Beauchamp, Hays, pp. 33 & 141.
  7. ^ McDaniel, Hays, p. 33.
  8. ^ Tominaga, Hays, pp. 34 & 141.
  9. ^ Beauchamp, Hays, pp. 34 & 141.
  10. ^ Beauchamp.
  11. ^ Tominaga, Beauchamp, Hays, p. 35.
  12. ^ Beauchamp, Hays, p. 35.
  13. ^ Tominaga, McDaniel, Beauchamp, Hays, pp. 11, 19, 35–36.
  14. ^ Tominaga, McDaniel, Hays, p. 36.
  15. ^ Hays, p. 135.
  16. ^ Garfield, p. 298, Hays, pp. 36 & 136.
  17. ^ Hays, pp. 36 & 137.
  18. ^ Garfield, pp. 327–328, Cloe, pp. 289–290, McDaniel, Hays, pp. 36–37.
  19. ^ Garfield, p. 328, Cloe, p. 290, McDaniel, Hays, pp. 140–141.
  20. ^ McDaniel, Hays, pp. 22–23.
  21. ^ McDaniel, Hays, pp. 31 & 156.
  22. ^ 22.0 22.1 22.2 Tominaga
  23. ^ Tominaga, Hays, pp. 29 & 31.
  24. ^ ominaga, McDaniel, Hays, pp. 31–32.
  25. ^ McDaniel, Hays, pp. 37–38.
  26. ^ Garfield, p. 328, Cloe, p. 290, Tominaga
  27. ^ Cloe, p. 335, McDaniel, Tominaga
  28. ^ McDan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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